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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慶大廈──窮國的全球化中心:專訪麥高登教授 

 

麥高登 Gordon Mathews:康奈爾大學博士,現任香港中文大學人類學系教授,曾撰寫What Makes Life Worth Living? How Japanese and Americans Make Sense of Their WorldsThe Generation Gap and Its Implications: Young Employees in the Japanese Corporate World TodayGlobal Culture/Individual IdentityConsuming Hong Kong (HB)等。

研究課題主要為全球化,文化與身份認同及個人生活意義,關注的地區為日本、香港和美國。麥高登於2006年開始對重慶大廈進行了四年研究工作,最近將成果出版,獲《華爾街日報》及《經濟學人》推介,重慶大厦再度引起國際注視。

全球化是近十年在媒體及學術界的流行用語,大家一想到全球化,便會想起坐頭等飛機,每星期遊走香港倫敦紐約金融區內,西裝筆挺的精英,或是穿梭全球大城市的時尚年青IT人,跨國大企業間每秒鐘龐大資本流動。至於談論全球化最佳作品,自然是《紐約時報》專欄作家Thomas Friedman大作The World is Flat(《世界是平的》),全球化彷彿只存在於先進工業國,也只發生在高端行業,如金融及資訊科技人身上,更不會與人類學研究有任何瓜葛。

 

大家有否想到在西非、中非及南亞等貧窮國家,也捲入了全球化浪潮。在香港肯雅航空櫃枱前推着小山般行李的非洲人,與金融精英一樣都在參與全球化經濟。而這個低檔窮國全球化的中心城區,就位於一般香港人心目中龍蛇混雜,不敢走近的尖沙咀重慶大厦。非洲撒哈拉地區人民八成使用中國製造的廉價手機,便是來自蝸居在重慶大厦內的非洲及印度商人。

走在印度的加爾各答,當你跟本地人聊起香港,他們對維多利亞港、山頂、迪士尼,聞所未聞;然而,他們會抽着你的衣角,雙眼放光地向你述說一個意想不到的名字,重慶大廈──一個港人除了吃咖哩和買香料外,鮮有涉獵的老地方,原來是低檔窮國全球化的中心城區。

這個「早非吾土」的地域,在想像中總是黑漆漆的、洋溢著異國的獨特氣味;龍蛇混雜,令人望而生畏。然而這幢老舊昏暗的大廈,卻是發展中國家人民尋夢的聖地;這個十七層高的空間把中東人、印度人、非洲人和各式人種都連接起來,構成一幅融合各個民族的流動浮世繪。

古時,人類學家到偏遠的小島觀察土著,或到殖民地研究東方人;今日,美國人類學家麥高登,以四年時間研究重慶大廈,每星期兩天夜宿賓館,與大廈內的人共同生活,更遠赴印度、佐治亞和烏干達等國家搜集資料,務求呈現出最真實的重慶大廈。

新書《世界中心的貧民區:香港的重慶大廈》(Ghetto at the Center of the World)打開天窗,讓世界重新認識這個「世界中心的貧民區」;也讓香港人知道,原來這個一直被自己輕視的地方,在全球化進程中佔有舉足輕重的地位。

 

 

讀書好:《讀書好》

麥高登:麥高登

 

 

讀書好:

為甚麼重慶大廈能以如此獨特的方式存在?你在書中提出了三個原因,包括低消費、香港入境的便利及南中國製造業的興起,哪一個影響最大?除此之外,香港的殖民地歷史和九七回歸有沒有為重慶大廈的發展帶來影響?

 

麥高登:

要解釋重慶大廈為何存在,很難以幾個原因說明,再比較那一個最重要,但我想是它的整個歷史令它存在,重慶大廈有很獨特的歷史,它在整個城市的中心,但卻有很多貧窮的人。只要將賣買維持在一個較低的價錢就能賺錢,在經濟學上來說是不合邏輯的,但在重慶大廈,正好相反。

 

 

 

讀書好:為甚麼會有這情況?

 

麥高登:

因為你在跟一些不能夠負擔更高價錢的商人交易。盈利來自數量而非質量。這情況也發生在香港其他地方,例如是深水埗,也是重量不重質。重慶大廈特別的地方是當中的人都不是中國人,而是來自世界各地、不同種族的人。



讀書好:重慶大廈的業主是否也明白,自己在跟發展中國家的人做生意,而他們無法支付很高的價錢,因此故意把租金維持在一個低水平?

麥高登:我不知道,但我想他們是明白的。我曾經多次告訴重慶大廈的業主立案法團主席林惠龍女士,若租金上升,重慶大廈再不會是世界的全球化中心,它只會變成另一個中國式的購物廣場。我想她是明白的,但她也擔心其他業主想要增加租金,這些壓力經常出現。

 

 

讀書好:撇開種族,重慶大廈有甚麼人?他們的職業種類是甚麼?


麥高登:

那裏有很多不同的人,有些人在志願團體工作、有些人賣書;那裏有洗衣店、旅遊公司、地產公司、網絡咖啡店等等,甚麼東西也有,不只有賣電話的店鋪。

 

 

讀書好:那不是很像一個社區嗎?


麥高登:

不可以說是社區,因為社區的人是有意識的住在一起,但我不認為重慶大廈的人有這種意識,因此那不是一個社區。但我想那是一個生態系統(Ecosystem)

在那裏你能找到所有東西,以餐廳為例,那裏有為中國人而設的中國餐館,也有很多印度和巴基斯坦餐廳,也有非洲餐廳。這是一個生態系統而不是社區,每個人都可以在這裏停留。

 

 

讀書好:那麼他們對重慶大廈有歸屬感嗎?

 

麥高登:

不太有,因為那裏不是一個社區,能把住在裏面的四千人和行經的一萬人連結在一起。在那裏人們享受跟他人相處,也有人覺得那是一個神奇的地方,因為有那麼多不同文化的人聚集在一起。

但非洲商人不了解印度和巴基斯坦商人,同時巴基斯坦商人也不認識中國店主,他們在大廈裏各自幹活,就像我們一樣,我們也不會認識所有和我們在同一幢大廈裏工作的人吧?你怎能把四千人全都認識呢?

 

 

讀書好:既然如此,不同種族的人如何和平共處?


麥高登:

多數人都相處融洽,因為大家都活在同一個地方,幹相同的活,即使是印度和巴基斯坦人之間也沒有太多憎恨。我不知道若兩個國家有戰爭會否影響重慶大廈的人,但就現在來看,家鄉的仇恨不會帶到這兒。

當然一些非洲電話買家與巴基斯坦的賣家會打鬥,這些爭執經常發生,但這都是很容易解決的,因為非洲人不會讓這些糾紛觸發更多衝突。事實上,大廈最大的一次打鬥是由香港黑社會引起的,他們想要挑起非洲人和巴基斯坦人的爭執,引走警察,然後在另一邊賣海洛英。

重慶大廈的衝突其實不多,因為人與人之間都會忍耐,大家都明白,彼此都是想要賺錢而已,你有你的生活,我有我的生活,只要我們不是競爭者,就沒有問題。所謂的種族衝突其實也是因為生意,生意問題解決了就沒有其他問題。

 

 

讀書好:這麼說他們好像有點政治冷感?像八十年代的香港人。


麥高登:

也是的,你做了一個有趣的對比,香港人在八十年代也只在想首先要變成中產,這跟現在重慶大廈的人一樣。有趣的是我從未在那裏見過阿爾蓋達,只有一個人跟我說他見過兩個。但他們不會理會,一切都是搵食為先。

 

 

讀書好:在重慶大廈裏的人會有階級分野嗎?例如有錢人、中層或基層?

 

麥高登:

那裏的確有階級之分,但不像西方資本主義社會的階級分野,高級行政人員高高在上,下級人員就在底層,兩者並沒有溝通。

在重慶大廈裏大多都是做小本生意的人,一個月賺三千元的短期工可以跟商店老闆站在一起。我曾聽到一個短期工說︰「那個人不工作也可以賺三萬元一個月,為何我整天工作都只是賺三千元?」

在重慶大廈裏當然有階級分野,但沒太多人在意,因為他們以為自己早晚也能富起來,就像香港也有不少低下層想像自己能變做李嘉誠。貧窮的人即使被剝削,但他們想到只要把錢儲起來,終有一天會變得富有。

 

讀書好:但他們能夠實現夢想嗎?那些失敗了的人,會回到自己的國家還是繼續留在這裏?

 

麥高登:

少數人可以成功,但要很聰明和幸運。有些人成功了,但更多人失敗。

若是商人的話,第一次失敗了,一半人會回到他們的國家;但短期工則不會回國,他們一個月賺三千元已經足以在家鄉過好生活,因此他們會長期留在這兒。要看他們是哪一種人、幹得好不好才知道他們會留多久。我還沒有提到的是尋求政治庇護的人,他們是一直滯留在香港的。

有一些人在他的國家受政治迫害,或受到酷刑威脅,所以逃到香港。我曾跟一些人回到非洲,看到他們的處境,的確非常危險。但有些人卻沒有真正的需要,以尋求政治庇護之名留在香港,就是為了九百元救濟金,但那在巴基斯坦已經是很多錢了。

雖然如此,我不認為這是一個問題,因為他們會做一些沒有香港人願意做的工作,有一個從事性工作的坦桑尼亞女人,因為是尋求庇護者,因此無須常常返回家鄉。

實際上她一直在儲錢,回國後要開一間小店,養活兩個小朋友。我不是要鼓勵別人當性工作者,但她其實也跟其他人一樣,在追求一個中產夢。若她真的成功,那也不錯!

 

 

讀書好:你在書中描述的重慶大廈有一種專屬機制,當有糾紛出現,也能自行解決,不需要警方介入,你提及一個例子,一個巴基斯坦人以啤酒瓶襲擊你朋友的頭部,後者告知其中一個攻擊者的叔父,後來攻擊者向受害人表示歉意,並承諾以後不再騷擾他。

實際上,這種機制如何運作、憑甚麼運作?以你觀察所見,本地執法者在重慶大廈的角色是甚麼?

 

麥高登:

除了親屬關係,也有人以宗教形式解決,這可說是一種調解的藝術。他們沒有打鬥,就解決了。但我不想美化重廈大廈,這裏有時候會有暴力事件出現,一樣可能會被人打。

警察的角色是非常主動的,當有打鬥或偷竊出現,他們會立即處理,他們的確是存在於重慶大廈。

但對於非法勞工,警方就沒有管太多,因為很多時也難以找到非法勞工的蹤跡。而且他們要部署很久、花很多人力才能進行一次打擊行動,不是很浪費警力嗎?警方自己也知道,我認為只有當傳媒有壓力,警方才會行動。

另外,若有任何人被捕,他們說小數族裔的語言,警方就要找翻譯,因此為甚麼要理會這些事呢?對於重慶大廈的人,他們是比較寬鬆的,除非有暴力事件。非法勞工其實不算是罪行,他們做的工作沒有香港人想做,而且工人又不介意支取很低的薪金,因此當中沒有受害者。

 

 

讀書好:有別於西方對全球化的定義,你在書中指出重慶大廈是低檔全球化(Low-end Globalization)的例子,不需要龐大資金和人才,只要一個手提包和數千美元,也能在國與國之間營商賺錢,能否說這是發展中國家對已發展國家的對流(Contraflow)表現?是不是一種對西方資本主義的抗衡呢?


麥高登:低檔全球化經常被人認為是要與資本主義世界對抗,向他們的霸權作出反擊。重慶大廈的人不是要與資本主義世界抗衡,雖然他們進行的低檔全球化挑戰了某些在高端資本主義世界裏的慣例和規則,但他們並沒有推翻資本主義的規律,他們追求的依然是中產夢。

因此低檔全球化並不是任何有組織性、要推翻資本主義的行動,它只是在實行上有別於高端資本主義,不得不找更方便的辦法。其實他們比任何人更信奉資本主義,特別是新自由主義,香港有最自由的經濟體系,這是重慶大廈在此出現的原因。

 

 

讀書好:重慶大廈如何令一個發展中國家的人民改變?為甚麼你說即使是吸毒者、性工作者、低層工人和尋求政治庇護的人都是人生的勝利者(winners of life)

麥高登:任何人能夠來到香港,已經算是成功了。例如一個尋求政治庇護的人,他很可能死在他的國家,但他能夠到香港來。以第三世界國家的人以言,當你能支付昂貴的機票來到香港,已經很富有,能稱作上等人了。商人也一樣,如果你能在香港或中國經營生意,再把錢轉回國,你已經很成功。

好像那個來自加爾各答的工人,他在這裏一個月賺三千元,回到家鄉已經是家族裏最富有的人。我不是說重慶大廈裏每個人也很有錢,當然也有人受苦,但我們不能以已發展國家的標準去衡量他們,因為能夠來到重慶大廈已經是一種成功,它是發展中國家人民的俱樂部。

 

 

讀書好:何以用「貧民區」(Ghetto)這個字作為書名?不怕有標籤效應嗎?

 

麥高登:

他們在家鄉可能是成功人士,但在香港,他們實際上沒有錢。因此你很可能看到一個拿著二萬元美金的非洲人只願意付一晚一百二十港元的房租,他們的確比我們貧窮,對一分一毫也是很着緊的。

若我們去查字典,貧民區的意思是小數族裔居住的地方,香港的小數族裔住在哪兒?每個人都知道是重慶大廈。而我所說的貧民區,是一個成功的、奇特的貧民區,不是一般的貧民區,但事實上他們的確被香港人歧視。在書中我很小心地談及貧民區這個字眼,它的意思是很廣闊的。另一個原因就是為了吸引讀者。

 

 

讀書好:與唐人街、或紐約的Little Italy比較,你認為重慶大廈的獨特之處是甚麼?

 

麥高登:

在唐人街住的是中國人,在Little Italy的是意大利人,但在重慶大廈,卻住了不同種族的人,有來自印度、巴基斯坦、非洲的商人,也有不同地方的遊客,同時有中國人和香港人。它不單純是一個移民所居住的地方,它複雜得多。在重慶大廈裏的外國人其實是香港人,因為人數最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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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書好:王家衛的《重慶森林》把重慶大廈描繪成一個龍蛇混集、黃賭毒充斥的可怕世界,令香港人對它望而生畏。然而時至今日香港人對重慶大廈的印象比以往改善了,為何有這個轉變?

 

 

麥高登:

形象是變好了,因為大廈經過翻新,同時我想我在當中也有一些用處,因為這幾年來的研究,經媒體報導後,重慶大廈的形象也比以往好,我不是說這是一個好地方,這兒也會發生罪案,但平常人走到這裏一定不會被傷害。

即使你看到有人在吸食海洛英,但他們也不會騷擾你的,還會幫你開門﹗

 

 

讀書好:雖然如此,仍有不少香港人無法接受大廈裏來自中東、東南亞和非洲的小數族裔,你認為是甚麼原因?

 

麥高登:

簡單的原因是香港人有種族歧視,但他們不歧視白人,因此我生活得很好。他們歧視的是黑人、非洲人。

因為香港人富有了,就不喜歡貧窮的人,因此他們都歧視大陸人,雖然很多大陸人現在都很富有。但現在種族歧視的情況也減少了,年輕人通常不會有種族歧視,依然有此思想的多數是年老的人,有一個非洲朋友告訴我,在街上,一些上了年紀的中國女人走到他身邊時會捏著鼻子。

 

 

讀書好:西方人怎樣看重慶大廈?與中國人有甚麼不同?何以有這種分別?

 

麥高登:

美國人和歐洲人看重慶大廈沒有中國人或香港人那麼負面,很有可能是因為他們在年輕時曾到過重慶大廈,因此對那個地方比較了解。

我想要提出的是,在重慶大廈裏的中國人不是那麼友善,巴基斯坦人、印度人和非洲人都很喜歡跟人談話,但香港人比較沉默,他們沒有興趣去表達自己。住在那裏或在那裏做生意的香港人,只關上門就是了,不會跟其他人接觸。

有一個住在重慶大廈三十年的香港人,一次印度菜也沒有吃過,他住在那裏只是因為房間便宜。但情況開始改變了,我帶著我的學生到重慶大廈,他們很樂意跟裏面的人溝通。當然那只是一部分人,但我希望那會是未來的反映。

 

 

讀書好:

為甚麼你對重慶大廈有如此濃厚的興趣?

 

麥高登:

你的問題應該是「為甚麼沒有人研究重慶大廈?」吧﹗

它本來就很有趣,竟然可以聚集這麼多不同種族的人在這兒,他們在做甚麼?

現在多不勝數的媒體訪問我有關重慶大廈的事,大家對重慶大廈都很感興趣。我也不知道為甚麼以往沒有人研究,我想可能是因為香港的人類學家比較少,他們大多會研究一些跟中國人有關的課題。

另一個原因可能是某些人類學家認為那不是一個好地方。我很慶幸自己是那個研究它的人,同時我也問自己何以不早一點開始研究。

 

 

讀書好:

可能現在也是一個好的時機,因大眾的接受能力高了,更能用一個正面的眼光去了解重慶大廈。你說你為白人身份感到幸運,這身份怎樣幫助你進行研究?有沒有為你帶來阻礙?你怎樣與大廈裏的人建立關係,甚至取得他們的信任?

 

 

麥高登:

若我是一個印度人或巴基斯坦人,當我訪問非洲人時,他們會質疑我的意圖,懷疑我是生意上的競爭者;若我是中國人,他們會以為我是警察。

因此作為一個白人,像一個遊客,而且我是教授,比較容易融入他們。這個身份帶給我的只有好處,沒有阻礙。有一個印度教授想要訪問重慶大廈的人,卻遇上了很大的阻礙,因為他無法令大廈內的人相信自己不是生意人,而我就不會有這樣的困難。

我會跟不同的人交談,很多人不想被錄音,因此我會在談話結束後,才把對話記錄下來,我不會讓別人看到我在記錄,但後來因為大家都知道我在寫這本書,因此也不介意。

但我要提出一個問題,就是在重慶大廈拍照很不容易,因為很多人都不願意被攝,他們可能是非法勞工。若你拿著照相機進去,直接走到一個人面前拍攝,你可能會被打。因此應在公眾地區拍照,不要走太近。

其實只要跟他們相處久了,他們就會信任你,而我在那裏也四年了。但總有一些人會不信任我的,有一個人對我說,以前覺得我是CID(香港警察刑事偵緝處),現在覺得我是CIA(美國中央情報局)﹗因他們已習慣了我的存在。

幾年前有一些媒體報導重慶大廈有非法事件發生,令他們感到不快,但我想大家都知道那裏的確有非法行為﹗所以我應該要說真話。

 

 

讀書好:你怎樣保持中立客觀,有沒有人認為你的觀察帶有東方主義的眼光?

 

麥高登:

我相信沒有,因為我說的不僅是第三世界國家的人,還包括中國人、香港人、白人。雖然我在書中不經常提到白人,但當我要形容白人時,不一定會呈現一個正面的形象。重慶大廈有的是不同國籍和種族的人。有些人說非洲人和印度人研究重慶大廈才是最適當的,但我在之前也提到,因為某些原因令他們難以進行研究工作。

我不認為應該在這裏玩任何種族遊戲。我一直很小心,提醒自己不要把重慶大廈呈現成一個充滿異國色彩(Exotic)的地方。其實重慶大廈有不同種類的人,不單單是巴基斯坦人、印度人、非洲人,他們可能是多數,但我們看到的是一個全球化中心。

 

 

讀書好:你說過,相比起你以往的作品,這本書有很大的迴響。你認為這本書為甚麼會得到這麼大的關注?

 

麥高登:

第一,我想任何曾在重慶大廈逗留過的人也會有興趣看這本書;其次是因為《華爾街日報》曾評論過它,並把它看作一本經濟學的書;《經濟學人》更說任何想要知道如何實踐低檔全球化的人也應該看這本書,因此現在很多生意人會看。不少人為這本書着迷,我也感到很驚喜。其實我嘗試用一種較貼近生活、更容易令人明白的方式去寫這本書。我說很多故事,不放太多理論,即使讀者不是學者也能讀得明白。

 

 

讀書好:若我是因為想要知道如何實踐低檔全球化,才讀這本書,把它當作一本經濟書而非人類學書籍,你會歡迎這樣的讀者嗎?


麥高登:

甚麼是人類學呢?現在的人類學就是全球化,世上沒有單一的文化。

現今的人類學家不像早期的學者那樣,到小島研究當地的土著,但他們也會寫這本書,這根本就是人類學。人類學家的作品應該為普羅大眾而寫,不是為學者而寫。

這本書的成功令我感到人類學在根本上對人們是有用的。人文學者不應只在學術的小世界裏寫作,我們需要告訴人們甚麼事情在發生?甚麼是全球化?在全球化世界下的文化是甚麼?這本書或許不能解釋所有,但它嘗試以某個地方來表達這些東西,那就是重慶大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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